杨建昶:总决赛史“下狗”夺冠TOP5

评论员

美国人习惯用“underdog”来形容在竞争中处于劣势的一方，换成中文一个单词，大约等同于：哀兵。
    大部分情况下，我们都不必相信“哀兵必胜”这句鬼话，尤其是打到总决赛这个份上，没有谁会瞧不起谁，所以不管是叫underdog还是哀兵，大多是要输的。
    这就是热火的现实困境，相比雷霆，他们没有主场优势，没有休息时间，却有着更多的伤病、缺陷，也承受着更多的责难和非议。
    但就像去年小牛从迈阿密抢走总冠军一样，只有那些足够强悍、坚韧、团结、忘我的underdog，才有可能也才有资格支取胜利和赞颂。
    1、1958年总决赛：老鹰4比2凯尔特人
    我们都知道凯尔特人震古烁今的8连冠，但那更应该是10连冠——如果1958年他们胜出的话。
    他们也的确应该胜出。在1956年的选秀大会上，奥尔巴克在氤氲的雪茄烟雾中一口吃进了后来的三位名人堂球员：比尔—拉塞尔、KC—琼斯和汤姆—海因索恩。加上原有的鲍勃—库西，他们陡然间成为那个年代的最大寡头，1957年当即拿到总冠军即是明证。
    奥尔巴克很享受他的成果，在1957—1958赛季的某一场比赛结束后，他悠然道，“很多时候，我都想坐下来什么事都不干，看着伙计们把胜利送到我手上。”但他显然忽视了1957年夺冠的艰辛，凯尔特人只是以4比3击败了对手。而且——
    对手是圣路易斯老鹰队。
    之所以凯尔特人需要对这支球队保持高度的警惕，不仅在于老鹰有继乔治—麦肯之后最锋利的内线杀器鲍勃—佩蒂特（每晚习惯性地送上30+20，生涯场均篮板数仅次于拉塞尔和张伯伦），更在于老鹰队已经被怒火烧红了眼睛，尤其是对于老鹰的管理层来说，凯尔特人的夺冠更像是打劫，或者说是，阴谋。
    这必须回到1956年那个影响深远的夏天。奥尔巴克盯上了旧金山大学的拉塞尔，但他并没有好的顺位。头两位签分别掌握在罗切斯特皇家队和圣路易斯老鹰队手里。好在罗切斯特需要一名后卫，同时也对拉塞尔提出的2.5万美金年薪感到厌烦。至于老鹰队，也并非没有商量的余地。奥尔巴克再一次展现出他外交官般的狡黠和敏锐。彼时，老鹰队对凯尔特人的六届全明星球员ED—麦考利很感兴趣，而这名大前锋的家就在圣路易斯，他想回家照看生病的儿子，也对凯尔特人提出过交易要求。
    如是一来，奥尔巴克顺水推舟，即便搭上另一位名叫克里夫—哈根的潜力球员，也在所不惜的完成了这笔被称为北美体育史上最重要的一笔交易。
    有了这段渊源，你可以理解，为什么1957—1958赛季，每一次和凯尔特人碰面，老鹰老板都会对球员们发出那句狠话，“我不想看着这群人在比赛结束时还昂着头。”
    1958年总决赛，不出意料在双方展开，但凯尔特人比老鹰足足多赢了8场比赛（当年只有72场比赛），24岁的拉塞尔获得了个人第一个MVP奖杯。凯尔特人知道这个系列赛不会轻松，但佩蒂特、麦考利的玩命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，老鹰在波士顿赢下一场。
    等回到圣路易斯，情况急转直下，拉塞尔扭伤脚踝，老鹰取胜第三场，尽管凯尔特人在第四战扳平比分。但缺少拉塞尔的绿军内线，俨然成了佩蒂特的私家花园。在第六战，佩蒂特在奥尔巴克的怒视和狂吼中豪取50分，夺取了这支球队队史上惟一一次总冠军。
    此后三年，老鹰和凯尔特人两次在总决赛相遇，绿军全胜，以至于1997年50大巨星聚首时佩蒂特和拉塞尔开起了玩笑，“伙计，幸亏，我赢的快一点……”
    2、1969年总决赛  凯尔特人4比3湖人
    在凯尔特人的夺冠史上，最艰难的一次应该属于1969年。
    彼时的绿军王朝已近风烛残年，35岁的拉塞尔“看起来就像53岁”，他的两个膝盖和脚踝伤势纵横交错，“我第一次那么讨厌赛场。”拉塞尔后来回忆说，甚至连他习惯性的在每一场季后赛前的更衣室的呕吐，也变得力不从心。
    那一年常规赛结束，东部老大是巴尔的摩子弹队，57胜25负，凯尔特人只取得了48胜，排名东部第四。至于西部头名，毫无悬念的被55胜的湖人归于名下，比这更恐怖的，是张伯伦终于来到了洛杉矶。
    因而，当1969年的总决赛开战时，除了波士顿的死忠们，所有人认为这将是更新换代的一年。湖人老板库克也耐不住矜持，说道，“历史会翻开新的一页。”
    而奥尔巴克要求他的“孩子们”再坚持一会儿，“对面的那些人，用了10年都无法击败我们”。的确，张伯伦的76人多次在东部决赛被击败，而韦斯特、贝勒的湖人，习惯了在总决赛里扮演悲情角色。
    可是当几个失败者联合起来，情况会有所不同么？
    就像很多人说的，颓败的帝国往往有着不可思议的挣扎能力。1969年的凯尔特人充分展示了这一点，他们将比赛拖入抢七。
    即便如此，洛杉矶人也充满信心，库克老板再次展现了他蹩脚的喜剧天赋，他让人提前在顶棚放好了彩色气球，一等湖人夺冠，气球便当空飘扬，乐队同时奏响欢快的音乐。
    你知道的，老头子们最怕受到这种激励。于是，拉塞尔忘掉了所有的疼痛，他在更衣室里吐了个痛快，然后一身轻松地窜到了球场上，后来的结局耳熟能详：
    唐—尼尔森最后时刻“弹起一英里高”的投篮帮助凯尔特人完成了13年里的第11个冠军；
    韦斯特用42分13个篮板12次助攻摘取了总决赛史上第一个MVP，他也是总决赛史上唯一一个在亚军球队中诞生的MVP；
    三个月后，拉塞尔如愿退休，“洛杉矶人再也没有机会证明他们可以击败我了。”
    3、1977年总决赛  开拓者4比2战胜76人
    1976年，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——别误会，我说的是4支ABA球队加入NBA，从而让这个联盟的球队扩大到了22支，得以分成四个分区。
    除了球队的加入，还有巨星的涌来。费城是最大的赢家，他们收获了那个时代最激动人心的篮球艺术家：J博士欧文。而博士本人对NBA也有着相当的好奇，他想证明一下在NBA夺冠到底像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比ABA难许多。
    他史无前例地卖力打球，让76人以东部头号种子的身份进入季后赛，进而总决赛。美国最古老的城市继张伯伦之后再次找到了他们的旗手，在被波士顿、尼克斯、洛杉矶等大城市挤兑了多年之后终于发出了嘹亮的独立宣言。
    “我觉得我可以在NBA打上球。”总决赛之前，J博士说。这言语貌似锦衣夜行的低调，但骨子里却荡漾一种恨死人的骄傲。
    而西海岸的那支总决赛球队令人不可思议，也难以捉摸。它不是53胜的湖人，更不是上季的西部冠军太阳，而是来自偏远的波特兰。
    这更像是“屌丝逆袭”的励志模板。在过去6年，开拓者赛季平均只有28胜，从未进过季后赛，而现在，他们只不过从ABA里得到一个叫莫里斯—卢卡斯的后卫，就让比尔—沃顿把所有的精力倾注到了球场上，而不是波特兰的那些夜总会里。
    和J博士类似，那位加州红发男打出了职业生涯最认真的一个赛季，一人囊括篮板王（14.4）和盖帽王（3.25），开拓者取得了49胜，西部第三。他们在先后击败公牛、掘金并匪夷所思地横扫湖人后，与76人会师总决赛。
    在费城，J博士和他的同伴们率先攻下两城。波特兰这个“Rip City”需要来点行为艺术刺激一下——于是，沃顿剪掉了那头红色长发，“我不想费时间去打理它。”据他的友人说，这家伙认为，赢得下一个总冠军，至少要等一年，而只要拿到冠军，那么妞们恐怕并不在乎他头发帅不帅。
    就在这样一个削发明志的俗套故事里，开拓者连下四城，完成了总决赛史上最闻名的一次“comeback”。而此后不久，沃顿掉入了波特兰“中锋必受伤”的魔咒里，直到1986年去了波士顿。
    4、1995年总决赛  火箭4比0魔术
    和1969年凯尔特人夺冠的戏码类似，老头子们总是不会那么轻易地将权杖传递下去。1995年总决赛再次成为例证，以至于当奥拉朱旺再次捧起总冠军时，有媒体笑言：他让我们想起了海明威笔下的那个老人。
    有些夸张。32岁的奥拉朱旺还在巅峰期，只不过赛季中期发生的那笔交易让卫冕冠军有些步伐凌乱。奥拉朱旺失去了他的一道内线屏障，但得到了休斯顿大学的校友德雷克斯勒。这也是奥拉朱旺生涯第一次和一位超级外线合作，尽管“滑翔机”已经33岁。
    磨合自然是痛苦的，所以等到常规赛尘埃落定，他们只拿到了47场胜利，排名西部第六。而西区当时的竞争形势，可用“一寸河山一寸血”来形容：马刺、爵士、太阳、超音速、湖人、火箭，彼此相克，你无法知道谁能有一定把握去战胜谁。
    既然如此，季后赛的每一场争夺，几乎都是焦土战役，用巴克利的话说，就像“把两只猛兽关进了铁笼子里”。火箭在杀出西区的过程中，可谓步步惊心，经历了各种逆转：首轮1比2落后爵士，次轮1比3落后太阳，但这只“德州蟑螂”都在客场完成了逆转。
    随后的火箭，就像是刚冲过极限的长跑者，前路反而变得豁然开朗起来。西部决赛，奥拉朱旺用标志性的篮下步伐，教训了刚刚夺取年度MVP的大卫—罗宾逊，火箭4比2胜出，连续第二年来到总决赛。
    等待他们的，是23岁奥尼尔和24岁的哈达威，他们是1991年以来在季后赛里唯一击败乔丹的人，奥尼尔还贵为当年的新科得分王，他觉得这将是中锋换代的时刻，并称不需要对老一辈的中锋们保持敬畏，尤其是对于当年拒绝给他签名的罗宾逊——沙克一度以为他会和罗宾逊在总决赛里碰面。
    但他最终没有畅快地复仇，反而在另一位老江湖面前留下了眼泪。当魔术将唾手可得的首场胜利慷慨相让时，1995年的总决赛成为了史上最轻松的一届。火箭成为联盟史上第六支完成总决赛横扫的威武之师，而他们也是第一支以第六号种子捧冠、连胜4位50+胜强敌的球队。
    当然，所有的这些，都不若那一句足可搬上好莱坞屏幕的发言来得励志：永远不要低估冠军之心。
    5、2004年总决赛 活塞4比1湖人
    时隔多年，回想起2004年的那个夏天，昌西—比卢普斯说，那是一个梦境般的故事。
    当然，对于洛杉矶人来说，那是一场噩梦，那是一起事故，而不是什么故事。
    现在想来，蓝领帮的活塞，能在5场之内击溃光华灼灼的F4湖人，更像是一个寓言而非神话：超级巨星多不睦，而团队终将战胜个人。
    这是一个如此老套而呆板的说教——也只有在超级巨星彼此之间彻底游离于团队之外才能成立。而2004年的湖人，恰恰如此。当时的他们，就像一个被勉强粉饰的帝国，内里已经千疮百孔，奥尼尔和科比势同水火，佩顿茫然若失，至于马龙——
    在先后和史上最出色的两位年轻大前锋（邓肯、加内特）的颤抖之后，他的膝盖和脚踝都出现了大问题。
    即便如此，还是没有多少人相信活塞会赢，那群人中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保证每场能拿20分。所以，ESPN在前瞻中出现这样一句话并不令人意外：“湖人应该为他们去年错失的机会感到遗憾，否则他们十天之后将完成五连冠。”
    但所有人显然低估了底特律人的韧性（如果他们还记得乔丹当年有多艰难的话），同时所有人又高估了科比和奥尼尔互相妥协的能力。
    当他们在主场丢掉一场胜利，当马龙在第三场比赛轰然倒下，一切就结束了——奥尼尔对科比无休止的单打嗤之以鼻并且拒绝挡拆，而科比冷笑着回应奥尼尔陷入两个华莱士的包围圈。
    ……
    世道往往就是如此，天资出众者大多不懂珍惜，而懂得珍惜者往往难堪大任。
    总决赛结束后不到一个月，奥尼尔东游迈阿密，科比独守洛杉矶，两人的命运，就此分野，各书新篇。